肖宇虽然有些心疼,还是忍不住笑,赶快询问。原来桃儿是割蜜的时候,不小心被蜜蜂给蛰了一下,正好伤在了脑门中间。她想着赶在入冬前最后一次去收割蜂蜜,结果被一只勇敢的蜜蜂攻击,脑门子肿到发亮,这样子真是既悲惨又可笑。

    肖宇被勾起了在另一个世界小时候的回忆,卷起袖子说:“那个蜂窝在哪里,我给你报仇去,直接诛灭九族!”他小时候也经常摘蜂窝,不过都是马蜂窝,没有蜂蜜,只能吃到蜂蛹。桃儿白了肖宇一眼:“蜂窝毁了,明年哪来的蜂蜜吃,哪儿还有蜂蜡去擦亮你的盔甲!”

    肖宇知道,桃儿是不会把蜂窝的地点告诉他的。这丫头自小有点女王气,后山发现的野生果树、野菌、蜂巢,她可以慷慨地和大家分享成果,却一定要把来源的秘密掌握在自己手中,绝不透露给别人。

    肖宇记得小苏打好像可以治疗蜜蜂叮咬,于是到后厨灶下掏了草木灰出来,加水搅拌再澄清,制作了小苏打溶液,给桃儿敷在额头上(还有个办法就是尿液,老友记有一集讲过)。桃儿既然受伤,肖宇也不好意思再让她去准备晚餐,于是带上桃儿到郭三家蹭饭。郭三家老头的狗肉铺虽然是开在交易坊,但是在宵禁前会把剩下的生熟狗肉都带回家里,把没卖掉的生肉加工成熟肉,防止变质发臭。所以,这个时间到他家里,肉还是少不了的。肖宇从带回家的东西里挑了几样比较合适的作为礼物,就带着桃儿去了郭三家。

    箫剑自小算是双职工家庭,因为睢远路的艰险,绿城绝大部分居民基本都是年轻人,家中没有老人帮忙带小孩,所以像箫剑这样的小孩子们从小习惯了去吃百家饭。绿城不少的孩子都是如此长大,父母忙碌的时候,自己去街坊、邻居家里找饭吃。所谓魔族的兼爱,倒是在这方面表现得十分显著,小孩子跑到认不认识的村民家,只要说肚子饿了,都会得到招待。箫剑自小带着桃儿去郭三家蹭饭也不是一次两次,反倒是桃儿在这方面脸皮薄,一个人是不好意思去别人家混饭吃的。

    郭三家的院子,类似村里的一个私房饭铺,前院的芦棚下总有几个村里的闲人在喝酒吃肉侃大山。也难怪史书上说,古时候那些屠狗人如聂政、樊哙都是地方豪侠,带点儿黑社会性质。这城中酿酒的禁令才开了没几天,但是郭三家的酒肉生意自打肖宇记事的时候就一直存在,肖宇的老子萧峰一直就是他家里的常客。老娘胡妖儿虽然拥有村里最豪华的厨房,但是做饭的味道和她的相貌成反比,只能说是可以入口而已。所以萧峰生前,经常就是那芦棚下喝酒吹牛的一员,即使在家里吃过饭,也还要再来喝一杯打发时间。

    郭三正好在家,闻声接了肖宇兄妹到后院,找了个旮栏摆张桌案坐下,弄了点酒菜开吃。他家里的其他人都还在忙碌,只能抓空往口里塞点饭团、卤肉什么的。肖宇也不由感慨,郭家这村中首富的地位还真是勤劳致富得来的,如果将来要是爆发农民起义,打个土豪,斗个地主什么的,乡亲们都吃过他家的酒肉,估计是有些下不去手的。

    虽然整个家族,父母和哥嫂、姐姐姐夫都是往商业发展,但是郭家以分家的形式,在绿城内外购置了4份田产,分别归于父母、哥哥、姐姐和郭三名下,都招揽了佃户耕种。郭家没有如同城里的其他人一样,将田地拿去种植更加赚钱的药材,而还是以谷物的种植为主。在这个时代,包括军队在内,平时的生活节奏都不算很快,如同郭三家这样忙忙碌碌挣钱的,在肖宇认识的人里面,还真是极少。

    肖宇和郭三吃肉喝酒吹牛,桃儿则很是淑女的在一边旁听,她不爱吃肉,早早吃个饭团就去给郭三的老娘和嫂子帮忙去了。肖宇慢慢的从郭三那里打听城里的新鲜事,他不得不承认,自己现在的消息还有些闭塞,甚至还没有在交易坊中的摊贩耳目灵通。从郭三那里并没有打听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,也是,这山乡地带,村里母牛下了犊子都可以算是新闻,哪有那么多新鲜事。

    不过,郭三说起,兼顾内城治安的巡城营可能要扩建的消息倒是引起了肖宇的注意。巡城营隶属辎重军,在绿城早期,大交易坊建立前曾经有过一个旅的编制,主要配合司寇府的缉捕维持城内治安保卫。和缉捕司的缉捕们相比,有点类似后世的刑警和武警的关系。但是后来建立内城墙后,治安基本就由各里坊的坊兵(注:兼职人员,类似后世的联防队)分片负责,巡城营虽然名义还在,但是只剩下不到一卒的骑兵,作为应急的快速反应部队。巡城营名义上作为各里坊坊兵的军方上司,实际上忙辎重军的一摊事务都忙不过来,现在真正和坊兵合作最多的反倒变成了司寇府的缉捕司。

    按照郭三的说法,扩建巡城营,很有可能是从现役的军队中借调,也可能从3个新兵营招收部分新兵进去,应该不会直接从坊兵中选拔。肖宇感觉这消息有些意思,新巡城营的职责范围不知道是什么,但是听起来应该有机会在绿城范围内各处游走巡逻。另外,也不知道上面突然想起建立巡城营的目的何在,绿城基本上是熟人社会,民风虽然彪悍,但是边民性格也很纯朴。加上城内还有严格的宵禁,治安算是很好的,现在似乎并没有建立这支队伍的必要性。如果说是为了准备将来的草原征战,又不该抽调正规军。

    第二天大早,肖宇就带着桃儿出发去军医坊。火儿筋骨完全长成还需要大半年,不能负重太多,影响发育,所以只有桃儿骑马。肖宇甩开长腿步行,速度也不算慢,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军医坊。考虑到自己有被刺杀的风险,肖宇一路都很小心,五感全开,早上山路寂静,他没有听到除天籁外,附近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。他不由心里嘀咕,不知道艾司南所说的,暗中保护自己的人员是不是开了小差。当然,如果是像艾司南那样的老江湖,自己可能是没办法察觉他的跟踪的。

    军医坊和其他坊市不太一样,外面是半弧形的店铺后墙,但是一些店铺后墙开了射孔似的小窗,来买药的人可以不必进入坊内就直接在窗口抓药。这主要是方便那些购买成药或者是拿了方子来抓药的人。进入坊门,军药坊的店铺是弧形围着后山壁下的一个小水潭分布的,店铺多是两、三层的木楼,除了靠近后窗的一小块地方对外零售,其他都是大宗收购和批发的生意。制造成药的作坊全部放在二楼和三楼,所以外来人是禁止进入二楼以上的。

    肖宇作为箫剑存在时,来过方芝工作的成药作坊,就在楼下喊了方芝下来,方芝出来和肖宇打了声招呼,简单聊了几句现状,接过了兄妹俩带来的衣服和食品。肖宇和方芝还真没有太多可聊天的内容,他招呼了一声,留下桃儿母女交谈,就溜达着在交易坊转悠起来。二楼上不去,这就限制了肖宇的调查范围,肖宇虽然前世看过不少CSI,重案六组之类的侦破电视剧,但是并没有什么机会实践,只能是碰运气了。他观察了一下官方统一修建的坊市建筑,半圆形的整体结构有点像以前参观过的土家围楼,二楼、三楼均有走廊连接,在仅有的两、三个楼梯口设了岗哨,进出都需要登记。一楼的店铺倒是可以随意进出、交易。肖宇觉得,二楼以上,是进出都需要登记的地方,出入都有记录,城主府的力量应该是已经调查过了,于是就随意的在一楼的店铺间闲逛起来。有的小店,只要在门口看一眼,就可以一览无遗,有的店则需要进去在货架间转几圈才能看到所有的店伙。肖宇穿了制式皮甲,带着短剑,一路倒是没有人盘问他。他逛了一会儿,发现这些店铺还是以不同功效的产品来划分的,类似后世医院的不同科室。比如治疗伤风的,就是单独的店铺,药品倒是丸、散、水剂、药膏都有,大宗交易的话,生药也可以提供。看店内的标注,似乎冷、热伤风已经有了划分,店内伙计还粗通医术,可以根据拿来的方子取药。如果没有药方,就会打发你去坊中医馆去开上一张,以免日后纠纷。肖宇一路逛过来,还随手买了一些防止蚊虫叮咬的药油,这玩意也算是军中必备的东西了,消耗很快。他大致看了一下药品价格,有的有标价,有的没有。从标价的药品价格来看,这里药物的价格倒不是太高,主要原因可能是因为绿城自身本来就是大量出产生药材,内地入驻收购生药的店铺也颇多,所以药品零售也竞争激烈。

    在一家店铺中,肖宇看到了一些标价昂贵的药物,货架上一些指头大的瓷瓶,就要上千钱。有些拳头大的小罐,更是标价上万,肖宇看了一下,这些药物都没有听说过,于是向店伙打听,原来在这些都是炼体高段需要的药物,内服外敷都有。肖宇这才知道,难怪有穷文富武的说法,这年头学文科,背书理解只要吃点大众化的脑白金——猪脑、羊脑补补脑子,而练武的话,就需要这类高级的十全大补汤辅助,不是一般的中产阶层能消费得起的,难怪官方对高级功法的传授要检测潜力和忠诚度,这种消费对国家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吧。

    猛然,肖宇脑中灵光一闪,这类针对高级功法的药物供应,肯定是有固定的客户和记录的。那个元魂使会不会也需要这些药材呢?看起来,高阶修炼者,对于药物的需求,就如同人要吃饭一样,是个长期的过程。而且这些药物除了原料珍贵难寻,炮制方法和炼制手段也非常专业,如同后世的汽车司机不可能自己去炼制汽油一样,修行者也不太可能亲自去搜寻、种植和炼制这些药物,那么,那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元魂使,是否也需要这些药物呢?如果需要,他的药物是从哪里来的?

    肖宇和店伙聊了几句,知道他店里的药品果然都有固定的销售渠道。所谓的零售,基本上也还是那些渠道因为种种原因临时性的少量补货。这些药物,从生药到半成品,成品都是受到军方的管制,其他私人购买,至少需要登记身份住址,甚至要获得官方的许可文书才行。只有类似肖宇使用过的,修炼磐石功的那些大路货药物,才能够随意购买,但也是优先供给军队,私人购买还是有数量上的限制,并且严禁售卖给胡商。

    肖宇随后还了解到,军药坊内也并不全是军方的产业,不少的合作商户也在这里承租了店铺,用于收购军方吃不下的药物。比如桃儿种植的辅助药草青花芦杆,也叫大青杆儿,就是军药坊的抢手货。大青杆自身并没有多少药效,但是它的茎干富含汁液,这种汁液可用于从其他药材中萃取出有效成分,再经过晾晒和炮制,制成各种半成品的浓缩药液或药粉。制成的药粉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持原来药材的药效,也减少了长途运输所需要的重量和空间。这些在军药坊承租店铺的店家,就大量收购无界山的珍贵药材,再炼制成药粉和丸散等半成品后,出售给大交易坊的药商,贩卖到内地,炼制成更加昂贵的成品丹药。这种绿城官方有意扶持的药材交易,引发了绿城居民对大青杆儿,七叶草等辅助药草的大量种植,也直接促进了绿城的繁荣。

    肖宇观察了一下进入军药坊运输药草的车辆,发现情况果然和以前的印象有了一些不同。之前各个农户种植药材,还有进山采药的药农多是以背篓,挑担或者窄小的单车运输药材。但是今天在坊中几乎见不到这种小宗的送货人,都是用满载的大车送来各种药材。而且那两家承租店铺的私人商户几乎没人送来原料,所有送来的药草,都被军药坊的各家管事统一收走了。联想到桃儿说的,家里的药草还没完全成熟就都被高价收购,这空气中的草药清香似乎也带上了隐约的硝烟气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