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满楼香消玉殒之后,九桦珍像变了一个人似的。终日卧床不起,精气神也耗了一大半。他总是半夜梦魇惊醒,索性坐到天亮。就像今日,他又痴痴呆呆地坐在月色下,吹着笛子,喝着酒。

    这一切,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,只是,不知道如何对他说上一句开解的话。毕竟,谁也不够了解他们之间的故事。

    九舟没有出现在眼见之处,只在暗中隐隐地陪着。

    他想:多少年了,我还真不知道这小子这么能喝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他的内心也泛出了一些苦涩,如今,他同他又有什么区别,没了亲人照拂,一介天涯沦落人罢了。

    同一片屋檐下,他靠在石阶不远处的廊上,呆呆地望着月光,思索着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。想到薛任君,他便感觉到有股子难以说得清的滋味,正紧紧地堵在胸口。他想要查清楚,又不敢踏出一步。就这么躲着、耗着,有时,听不得他的一点消息。

    同样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,一个有情有义,一个还是个谜。

    月色下的青石板反射出微微冷意,九桦珍发梢上也挂了些。孤独的背影、空空的眼神和月光融成一体。

    他拿起已逝之人留下的笛子,握在手中,捏了半晌,似乎还留有那人的余温。一壶酒一饮而尽之后,他吹奏了一曲《孤雁》。笛声低吟婉转,且空灵,更添了一份清冷。

    九桦珍长长的叹息声久久地在空间里回荡。

    在九桦珍的内心,他就像是没有翅膀的鸟。别人展翅高飞,他只得接受他人的吩咐。即使九舟待他如亲兄弟,他也只敢自认为是奴婢。自小无父无母的他到哪里似乎都可以。没有一处是他迫切想要去的。他一直就这么飘着,走到哪儿,便算哪儿。好不容易有一个牵挂的人,有一个除了使命之外,想要奔赴的人,可就这么从指缝中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如今可好,天各一方,元卿,哥敬你一壶!”九桦珍在七八个空酒壶里,摸到一个还未饮完的,对着月亮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说了一通。

    这是他几日来首次开口说话,想来艰难困苦已经排解了大半。

    九舟从屋内拿来两壶酒,递给九桦珍一壶,然后,晃荡着另外一壶酒,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,眼神飘向远处。

    轻声问道:“将军,你相信转世轮回么?”

    九桦珍抹了抹脸,叹气道:“不信!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九舟瞥过脸,看不到对方的眸子,只能看到些许抽动的嘴唇上挂着的月色。

    “一生已经够苦了,还要轮回,做什么,我宁可不信其有。”嘴角的光点最终还是承受不住重量,滑落下来。

    眼泪总是在想要隐藏的时候,越发澎湃,想要显现的时候,却挤不出一滴。